2016年5月8日 星期日

【俏如來/史豔文】倉央嘉措/之一

※2016/05/08首發於三十六雨
※清水向,篇名靈感來自 黛青塔娜與HAYA樂團-倉央嘉措
※充滿了絕對會被正劇打臉的腦補與想像
※此系列為不連貫的獨立篇章
※先苦後回甘的節奏(?)

倉央嘉措

之一

銅鈴聲悠然迴於廊間。
禪房的一角點著檀香,於室內渺渺地幽繞,亦於他的眉間輕繾。年幼的他闔起雙眸,雙手合十擺於胸前,總角髮絲被一綹一綹地削去。在落髮儀式完了之後,白眉老方丈給他起了一個獨特的法名。

那一日,他始入佛門。


憶起自己的兒時記憶,史家平日生活過得恬淡清靜,唯有史豔文歸家時才少了那麼一點冷清的滋味,但史豔文來時倉促、去也匆忙,一家相聚的時刻總嫌短暫。

在俏如來的印象中,史豔文每次歸來時,身上總帶著沙場風塵,面上雖有倦容,但眼角裡的舒心笑意又格外真切;每當離去時,他也發覺到那深藏於溫和笑容中的無奈,而這一份無奈並不只在史豔文身上看見,在劉萱姑與祖母水夫人的眉眼間亦有著相見時難別亦難的感慨。

正因看見這份無奈與感慨,俏如來在年幼時便學著收斂自己的情感。他漸漸成了街坊鄰居口中的聰慧懂事的好孩子,而他也隱約地感覺到,每當劉萱姑聽到如此的讚語,對外人的笑容與對他的眼神中,縱然柔煦、縱然欣慰,卻藏著一抹沉痛。

他問過劉萱姑是不是不希望他變成這模樣。劉萱姑僅是搖首,對他說『精忠如此乖巧,娘親當然寬慰』,而後不發一語地輕撫著他的頭。

俏如來想起自己幼時所提出的最任性的要求,是他向劉萱姑告知自己出家的打算。

「精忠願入空門苦修、替爹親贖罪。」

他曾因緣際會地聽了些佛理禪機,了解到因果報應之理。在那之後他左思右想,史豔文為中原百姓於沙場與江湖奔波,終究沾染了殺戮血腥;無法周全所有人,亦難避免無辜的犧牲,又為此落得棄母拋妻離子的地步。縱使享有大儒俠盛名,卻亦背負著罪業。是否因這些因果罪業,才令史豔文、令史家難以一享天倫?

若是贖完了爹親的罪,那麼爹親身上的業障束縛是否就少了些,與爹親相聚的時刻是就可以再多一些,是否就不會再見到娘親與祖母的憂苦......史家,是否能就此脫離苦海?

或許是他的眼神足夠堅定,劉萱姑雖是不捨、也允諾了俏如來的決定。離家前,劉萱姑擁抱了他,俏如來永遠記得,那雙溫暖的臂彎間懷著滿滿的憐惜與疼痛。那一瞬幾乎喚起了他埋於深處的依戀,但又很快地想起自己的嚮願,抿了抿雙唇、收拾好思緒,向娘親與祖母拜別。

別後,卻也未料此去經年。歲月如梭,他也漸漸成長為少年。

浸沐於晨曦中的竹林,修長如劍的竹葉隨著拂入的清風靜靜地搖曳,散溢著淺而薄的幽芳,座落於深處的佛寺裡,迴響著一陣又一陣的鐘聲。山雀格格地振翅,自院牆外飛入,降落在石磚地板上,小小的頭顱一點一點向地啄食。寺裡的僧人與沙彌靜默地灑掃著,雀鳥偶爾跳開迴避掃帚或杓水,並沒有馬上飛離。

寺院大門前有道綿延坡下的石階,石階縫隙生了幾棵茵茵綠草,一雙素色鞋履踩在石階上,霑著朝露徐步而來。甫完成老方丈交辦事項的俏如來正要回寺,走至半途,驀然停下了腳步,褐綠色的雙瞳向階梯邊的石燈籠望去,而後朝著那方向走近,只見一草簑笠冠罩住顏面的潦倒浪人閉目倚著石燈籠。

浪人的身上帶著一絲血腥氣息。

「這位施主、你怎會昏迷在此?」蹲下身、輕輕搖醒浪人,並輕聲細語地問道。

浪人的眼皮顫動了幾下後便緩緩睜開,低啞的聲線隔著簑笠在傳訴著些什麼,卻是聽不出半點字句。縱然與對方未曾相識,那雙湛藍的眼眸,卻莫名地喚起一股熟悉感。

人道是防人之心不可無,但自幼接受的教導與入寺後修行皆讓俏如來不得袖手旁觀。俏如來也不管彼此之間的體格差距,逕自揹起了對方踩著石階一步一步往上走,將人帶回寺裡。先請託寺裡師兄幫忙看顧後,便去找老方丈回報所辦完事宜,約莫一刻鐘後才回過頭探望那名浪人。

那名浪人不願讓人脫下頭上笠冠,就這樣維持簑笠蒙面的模樣靜臥被榻。胸前的規律起伏與平穩的呼吸透露他正睡得香沉。愈是看著對方,於心底萌生的那股熟悉與親近感與發濃烈,令他不明所以地想多陪這不曾謀面的陌生人一刻。俏如來不叫醒對方,只是沉默無聲地坐在一旁,執起一本經書讀著。

俏如來靜靜陪著對方直至午後,這時浪人才漸漸醒了過來,察覺到動靜的俏如來將視線於經書上移開,與浪人對上了眼。只見對方情緒略微激動地向俏如來伸出了手,卻是無力碰觸到俏如來的衣袖。「......精......」

而與浪人對上眼的那一瞬間,有股難以形容的鼓動自心底油然而生。那是一道既憂傷又喜悅、既壓抑又澎湃的思念,縱使與眼前人素昧平生,他彷彿能感受到對方眼底的那一份溫暖而心痛的情感。

「施主,」俏如來握住了浪人伸出的手,安撫似地輕觸對方的手背。「你身負重傷、又方清醒,切莫激動。」

或許是俏如來的安撫有效,浪人慢慢收拾起自己的心緒。「......啊,抱歉,是在下失態了。望小師父莫見怪。」

「施主也無需太介意。」見對方清醒,俏如來忽感莫名地心安。「弟子尚有要事,須離開一時。施主就在此安心靜養吧。」

那名浪人始終戴著那頂草簑笠冠,顯然不願透露自己的容貌,寺裡僧人與沙彌、包含俏如來在內,亦尊重浪人,每當換湯藥時都貼心地迴避,給予浪人獨自的空間。而與浪人同處的時刻裡,也許是受那份莫名的熟悉感的影響,俏如來發現自己總不自覺地感到放鬆、親暱。

『和......好像......』

而浪人只在佛寺中休養了五日便欲離去。俏如來沒有理由要求對方再多歇下幾日,早在察覺到回浪人身上那絲血腥時,便已明瞭對方是屬於江湖之人,又因彼此之間不過萍水相逢,一切都隨緣罷。

「逃名客[註]定會銘記小師父這五日的照顧。」浪人如此言道。

他們在佛寺大門前的石階上拜別,道說有緣再見。或許他們緣分僅止於寺裡的那五日,在那之後俏如來幾乎沒再見過對方。

直至多年以後遇西劍流之亂,他和另外兩位手足與史豔文重逢時,俏如來才恍然因何當初的逃名客會給予他難以言喻的似曾相識之感......再看見那雙湛藍的眼睛時,他什麼都明白了。

「緣未盡,而江湖未已。」望著前方,他闔眸低語著。




─完─
註:逃名客為舊劇設定中史豔文的化身之一。在這篇借用之。逃名客樣貌:

後記:這裡設定自幼出家的俏哥直到與史爸再相逢之前,與史爸相處的日子甚少,又逃名客不願洩漏自己的真實身分,沒辦法認出"逃名客就是史爸"應在情理之內。
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