※2016/07/09首發於三十六雨
※篇名及內容靈感來自古風歌曲：千是-殺你無須亮劍
※清水向，雖然標題看起來很聳動但內容真心不虐也不黑
※微意識流，預計單篇完結
殺你無須亮劍
那是一片無邊無涯的荒蕪深黑。
他曳著一襲青藍華裳走在如墨的黑暗中，細長的眼眸看似漫不經心、又似是熠熠如炬，步履間雖是悠閒，但前行方向筆直未改，不見一絲躊躇與游移。足下跫音驀然停止，他伸出了執扇的手，一枚花瓣翩然掠過了扇羽。
兩株清瘦而秀麗的梅樹佇在他的眼前，枝上芳華無聲盛放，梅瓣宛如落雪飄零四散。樹下擺著一座棋盤，細看可發現盤中已然成局，卻猶勝負未分。「哈。」輕聲一笑，他向前踏出數步，逕自於棋盤邊席地而坐。
長指自棋盒捻起了棋子，在棋盤中只落下一顆黑子後便不再動作。他好整以暇地隻手托著頭側臥，羽扇輕輕搖畫了兩三回，闔起長眸假寐歇憩。自遠方而來的另一雙足音，來得不及不緩，在耳邊愈敲愈響，直至聲響消逝的那一瞬，他才慢條斯理地睜眼。
他的視線從素色鞋履開始向上移動，衣襬、手腕、肩頸、下顎，最後來到眼睛。他與對方四目相望，對方泛著鎏金的褐綠色雙瞳中，一如印象中的謙遜內斂，亦沉穩了更多，卻又好像多了幾分淡漠疏離。
對方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，飄散的梅花落在霜白的髮上，不一會兒又滾落肩頭。他倒也不急著要進行對話，只是如此凝望著，同時靜待對方主動開口。
「溫皇前輩，」唇啟，他聽見了對方的嗓音。「你的沒動作，是很危險的動作。」
「怎樣也比不上你的動作危險。」一改側臥的慵懶姿態，身子坐得挺直，扇端直指站立於前方的那道身影。「俏如來。」
像是邀約，也似是挑衅。神蠱溫皇的目光沒有夾雜多餘的情緒，冷靜而凌厲，彷彿是出鞘的劍鋒透著微寒的薄光。
俏如來眉眼無一絲抽動，不閃不避地直迎神蠱溫皇的眼神。他靜默地走至棋盤邊上，與神蠱溫皇對坐。「還請前輩指教了。」
在俏如來入座的同時，神蠱溫皇將羽扇收回身前，長眼微瞇、隔著扇羽盯著俏如來的一舉一動，只覺對方似比以往更拘謹了些。「許久不見，越來越客套了。」
聞言，原先望著神蠱溫皇的雙眸移向一旁的棋盒。「因為越是瞭解前輩，就越是瞭解不了前輩，難免......」捻起白棋的手稍微頓了頓，而後落子、於盤面敲出動聽的輕響。「生份了。」
這時俏如來才回望了過來，神蠱溫皇再一次與俏如來對上了眼。
在神蠱溫皇面前，俏如來尚且稚嫩，但仍看得出對方那屬於智者的眼神正在慢慢成形。興許是早年入空門修行之故，抑或是天生溫和性格使然，俏如來的眼底雖不見溫情、也不見狠戾。
神蠱溫皇瞟了眼棋盤中的行局，又看向了俏如來的眉眼，「調教你的人做得很好。」舉棋再行數子。「但是，還不夠。」
雖無法自俏如來眼中窺探，神蠱溫皇猶可從對方截至目前為止的每一步之中，查覺到些許若有似無的念情。既已認清彼此對立的事實卻又留情，於情於理皆是不妥，縱然不至徇私罔顧的地步，亦錯放了能將他更逼近絕境的機會。每思及此，神蠱溫皇不禁有些惋惜，但他又想著，若俏如來行得更絕、更狠，反而會踏入他所設下的陷阱，再糟一些、也可能就此滿盤皆輸，讓遊戲提早結束，不免減了幾分趣味。
真要認真起來，他能輕易置俏如來於死地，神蠱溫皇卻屢屢對俏如來讓子。
讓子，不僅僅是為了在心計攻防裡追求命懸一線的刺激，於神蠱溫皇而言，亦是看重俏如來這塊璞玉。他並未忘卻前些時日西劍流之亂，俏如來屈於劣勢，仍驚豔地轉圜戰局，憑其能引領統合中原武林眾那盤散沙並重啟天下風雲碑之局，以及保住史豔文與藏鏡人讓其配合剿滅炎魔這幾點表現，神蠱溫皇總想著這位後輩的潛力不可小覷。
隨那之後，九龍天書之局開啟，俏如來的應對進退尚可圈可點，卻因念情而不願真正地將他作為敵手來對待。神蠱溫皇不乏能耐去逼迫對方視他為敵，他以計相逼、也確實得到了回應，那句由鳳蝶代為傳話的『寂寞嗎？』，輕淺的短短幾字成功地觸及他內心的那條底線。的確，俏如來不若他以往的對手，雖有成長仍稍嫌不足，卻膽敢洞悉他的心思，這一份挑釁、令他不由得興奮。神蠱溫皇雖猜得到俏如來背後有高人指點，但從那刻起，他也萬分期待接下來俏如來的攻守將如何排佈，也期待對方在層層疊疊的局勢中會帶給他什麼樣的樂趣。
而神蠱溫皇亦不介意提點俏如來，只為了能見到對方如何一步一步地茁壯出采。
「前輩。」
落子的清響止於一聲溫潤的呼喚。神蠱溫皇看向俏如來的眼睛，俏如來此刻也注視著他。
「不管如何，前輩都曾是俏如來最感謝、最欽佩的人。」
對方褐綠色的雙眸一時之間少了疏離、多了親切，如同初遇時他所見的那樣澄澈。
遙憶俏如來越過無邊崖到訪閑雲齋那日，那時的俏如來比現在天真了許多，但堅毅又真誠的性格猶令他欣喜。看著如今的俏如來，神蠱溫皇暗忖，其實俏如來眼裡的那一份赤誠應未曾改過，是他的佈計間接促成了對方的成長，以生疏淡漠掩蓋了本心。
神蠱溫皇眼前所見的，也許是自兩人相識以來，俏如來情感最為豐沛的一刻。分明是不帶任何敵意的一雙眼，卻意外地懾人。
「你這種性格太危險了。」
那一瞬，棋盤傾倒、棋子灑了一地。俏如來未及反應，一道冷芒已襲上他的脖頸。無雙劍正抵著他，沿著劍身望去，所直迎的是那雙更添猖狂的冷色眼眸。
原先與他弈棋的藍衣智者不再。
樹上梅瓣仍在凋散，輕巧地闖入二人之間，填補了一時的靜謐。
「......任飄渺前輩。」
俏如來的眼閃過一絲驚異、卻無畏懼，亦未因對上任飄渺那雙張狂的眼睛而移開視線，仍舊屏氣凝神地直視著對方。
任飄渺微微斂眸，劍尖一挑、如輕芒似地劃過。
俏如來微仰側首避開了鋒刃，但接下來的第二道、第三道劍鋒來得又快又急，他只能旋身迴避。迴避過後，來的又是第四劍、第五劍、第六劍......
於撩亂的落花裡，冷冽刃芒宛若瀟灑起舞的狂草，部分淡色花瓣被割裂、零落墜地。俏如來全神貫注地留意任飄渺的劍勢，任飄渺的劍看似囂狂、卻沒有絲毫殺意，試探意味濃厚。
劍走如龍、澎湃如虹地游經他的身側，又游近他的身前。俏如來被壓在下風，僅能拉緊手上念珠抵擋劍刃，偶爾念珠纏上無雙劍得以暫緩攻勢，但又很快地被任飄渺施以巧勁令劍掙脫。周旋期間，俏如來的衣袖劃破了些，他欲爭取些消停的時間，試圖從中尋找脫身空隙。終於俏如來尋得了那道空隙，得以暫時退開、將彼此拉開一段距離。
這一退、任飄渺與俏如來之間僅相隔約十步之遙。
緩衝的時間並不多，任飄渺與俏如來相望數秒後，便提劍再度猛攻了過來。俏如來抓緊時機，在劍鋒逼來的頃刻，甩動念珠將無雙劍纏緊。而這一回，不論任飄渺如何動劍都無法掙開纏繞的念珠，兩人一時僵持不下。趁著困住無雙劍，俏如來將念珠連同劍身一扯，拉近、縮短彼此間隙，空出的另一手乘機向任飄渺襲了一掌。
霎那間，任飄渺牢牢攫住向他襲來的那隻手。也許是沒料到會被這樣抓住，俏如來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及，此刻原先被念珠紮繞的無雙劍亦陡然增勁，雙方力道頓時失衡，劍身脫出的同時，念珠線斷灑落於地，敲出一陣清亮的激響。
對峙之勢已被打破。無法抗衡任飄渺力量的俏如來跌坐在地上，任飄渺亦順勢蹲踞於俏如來身前，無雙劍則插於兩人身側。至於俏如來被攫住的那隻手，任飄渺仍緊緊地握著。
他們倆四目相覷，俏如來彷彿在任飄渺的眼底深處，望見了一抹淺淡的寂寥。
「重情，乃致命傷。」
一轉眼，在俏如來面前之人又變回神蠱溫皇。
四周依舊落英繽紛。
「前輩所言，俏如來都明白。」
映於神蠱溫皇瞳中的那張面孔，神情堅忍、卻在瞬間不經意地浮現一絲惆悵。
「哈。」
這聲輕笑不帶輕蔑、不帶嘲諷，純粹因對方的真情流露而感懷一笑。
他遊戲人間、不斷測試人心的底限；攪弄風雲、於天書之局中作手，一步一步地將自己逼上絕路。直至那天到來之前，俏如來還能給他多少？對局的愉悅，抑或誠摯的情義？
他願意為此等待，等待對方給予他更多、更多......
─完─
後記：
開頭的食用說明提及靈感來自《殺你無須亮劍》這首歌，歌名看起來頗江湖快意，但歌詞意外地有詩意美感，旋律也偏輕快靈動，聽起來格外有風味。
貼一下歌詞：
猶臥眠，風起更豔了薔花紛然，拂過肩
然後在你的指尖凋殘，又四散
呵！來看，捧出的肝膽
也是一般
精心謀劃華筵，邀你入座品鑒
薔花浮在琉璃盞
漾著月光極淺淡，取來杯盤
方襯你華美衣衫，青玉雕成髮上簪
聽著聽著，腦中就浮現了九龍變溫皇和俏如來兩人在梅香塢會晤的場景，還有溫皇/任飄渺在花樹下舞劍、俏如來用佛珠防守(?)的畫面......於是，這篇就誕生了。
開頭也有提到意識流，是因為這篇文都在寫類似精神情境的表達(有發現除了梅樹和棋盤以外，沒有其他實景嗎?)，所以這篇也可以私心看作俏如來走入溫皇的內心世界吧\\\\(←自肥嫌疑)
最後，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撞梗的可能，還是得說聲: 可能撞梗，如有雷同純屬巧合
附上腦洞/靈感來源歌曲:
附上腦洞/靈感來源歌曲: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