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3月8日 星期二

【俏如來/史豔文】曉之車/part 3.曉之車

※2016/03/08首發於三十六雨
Part 3. 曉之車

雙足踩在已然不再豔綠的草被上,草被上還散落著乾枯已久的落葉與樹枝,每踏出一步便發出細小而破碎的跫音。抬眼一望、正氣山莊的模樣一如魔世初次襲擊的那一日,倒塌的矮牆與斷樑殘柱仍靜靜地躺在原地,未曾被善後。

俏如來開始收拾整理正氣山莊的狼藉慘狀,重新扶起了矮牆與部分仍完好的樑柱,並掃淨滿地的落葉枯枝。正當庭院都整頓得差不多時,他不經意地瞥見了一棵黃槐樹。鮮明的橙黃色交織錯縱在溫潤的碧綠之中,盛放的黃花如同張開翅翼的蝶,綴滿了樹梢。

俏如來凝望黃槐不語。在他的記憶之中,正氣山莊似乎並未有過這棵黃槐,但這棵黃槐的存在又如此自然,彷彿它一直都生在這裡似的。俏如來對自己的感知有所矛盾,是他的記憶有了斷層,抑或是這又是另一個幻境,他開始思索著、想找出問題點在何處。

就在此刻,有道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。「精忠。」


忽聞熟悉的聲線,俏如來內心不禁激動卻不敢妄動。畢竟、在魍魎棧道裡的經歷,讓他不得不警惕這是否又是敵人的招數或虛假的幻影,但對父親的孺慕與思念終究絲毫未減,纏在手中的琉璃念珠已不自覺地捻緊著。

肩頭似乎被誰碰了一下,俏如來轉過頭望向身側,史豔文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。俏如來注視著對方想再確認真偽,發現那不是偽物、在他面前的確實是史豔文,卻又有點不太真實。

「爹親......」俏如來叫得有些猶疑。儘管他曉得眼前的這人並不是魔物的偽裝,卻又摸不透到底是哪裡不太對勁,總有一絲難以言說的違和感。「你、回來了......?」

史豔文只是笑而不語,那莞爾的淺淺微笑是俏如來所熟悉的。然而就在那一刻,俏如來明白那難以言喻的感覺是什麼了。

「精忠,你還好嗎?」
銜著疑問的溫文嗓音輕巧地闖入了耳中,將視線投向聲音的主人,只見那湛藍晶徹的眼底映著憂心,同時也映著自己的面容。看著對方眼中的自己,俏如來自忖憂慮也好、傷愁也好,他沒有露出一絲破綻,但他又覺得自己什麼都瞞不過父親。

「孩兒無事,爹親不用擔心。」
縱然心知也許史豔文察覺到了什麼,俏如來仍輕輕搖首,雙手輕握父親的手掌,示意不必擔憂他。在觸碰那隻手的瞬間,自掌心傳來的微熱溫度與骨節的形狀,都讓俏如來不禁一陣恍忽,但也僅僅是一陣。

父親的手一如記憶中那樣地溫暖,如記憶中......

猶記離開魔世的那一日,藍月自遠方的峭崖緩緩升起,夜空中的暗雲隨著頻頻呼嘯的風聲流動著,凶岳疆朝的魔兵將領盤據滿座山谷,在形勢險峻的通道入口,他們父子倆依然被逼至無路可退。縱使得到了闇盟的相助,也不堪長時拉鋸帶來的損耗。以繃緊神經的漸疲身軀持續支撐,眼望這一片絕境,俏如來心知自己必須做出抉擇。

與史豔文背對著彼此,屏氣凝神地留意情勢的同時,俏如來也冷靜地在腦中進行評估與決策,但又感覺到心底深處彷彿有道聲音在抗拒思考。

『精忠,』史豔文的聲音自背後傳來,平靜而肅然地說出了俏如來一直不敢想像的話語。『我來斷後,你快走。』

『爹親!』俏如來不禁激動地喊出聲。他不是不理解父親的決定,就連只有一人能通過魍魎棧道的提醒也沒忘,如今的態勢留下一人是必然的。在魔世的這一年,人世正因修羅國度而生靈塗炭,失去領導的人世需要有人回去抗衡修羅國度。史豔文的用意,俏如來其實都明白。

但、他們已因多少次的抉擇而不得不犧牲自己的親人,又因這樣的抉擇而換得親人的背離,失去了小空、失去了銀燕,現在、輪到了父親......『......孩兒做不到!孩兒無法、也不願捨棄爹親。』

如同當日天擎峽一役無法拋下獨眼龍,這一刻的他只是俏如來、只是史精忠,與史豔文之間的血緣羈絆,令他難以就這麼拋下自己的生父離開。

『精忠。』俏如來感覺到史豔文的溫厚掌心輕輕覆在自己的手上,發覺自己的手早已握成了拳。抬眼將視線迎向史豔文,對方的眼中有著堅毅、有著決絕,還有一絲對親兒的溫柔與不捨。在那一瞬,俏如來覺得其實父親什麼都了解,他此刻的掙扎、他此刻的躊躇,史豔文都懂。

『我不會用責任壓你,因為你給自己的壓力已經太多、太多了。至少在這一刻,讓我護你周全。』

溫柔的觸撫自頭頂順著髮流拂過,宛若回到了孩提時期父親撫摸著他的頭,注視著父親臉孔的眼瞳不禁有一瞬的迷離。

轉瞬間,史豔文神色一變,朝他擊出了一掌將他推入了魍魎棧道。『精忠你快走!』

『爹親!』儘管知道自己並不能握住些什麼,俏如來仍向著愈發遠去的身影伸出了手,只聞一聲『純陽貫地』如落雷般注入了他顫動不已的心臟。眼看通道入口漸漸封閉,視野裡也漸漸不見父親的背影。

在雙足落地、在魍魎棧道入口閉合的頃刻間,俏如來放下了伸出的手,凜然轉身向著出口的方向奔馳......

望著掌中握著的溫暖的手,俏如來稍稍垂下了眼,而後又看向了史豔文的眼睛,嘴角輕輕扯出一絲淡笑。「孩兒......會謹記自己該承擔的責任,也受得住面臨的苦難,請爹親不用擔心。」

輕淺的風倏忽拂過,吹落了樹梢上的黃槐花,橙黃花朵宛若飛舞的蝶,翩然掠過了彼此之間。史豔文的身影漸漸朦朧而模糊,手裡的溫度卻依然溫熱,俏如來睜著眼似乎還想再看清些什麼,但也心知這宛如幻夢般的情境很快地就要消失了。

是的、一切不過是場夢境,俏如來已了然於心。

然而,即使明知眼前是夢境,也明知眼前的父親不是實體,他仍忍不住卸下防備流露出內心的脆弱,只因在夢境醒來之後,他再也沒有餘裕處理自己的情感與思緒,又因夢醒之後,他再也見不到他的父親,縱然在他面前的不過是由他的思念聚合而成的虛像。

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對方即將消逝的身影,俏如來將臉埋於父親的頸肩,發覺自己的眼眶亦有些燙熱,卻也僅止於燙熱,他的眼裡沒有任何的淚水流下。「......孩兒,也會等待父親歸來。」

史豔文的身軀逐漸消散了。在懷中的身影消逝之前,俏如來似乎感受到對方在輕拍他的背脊。凝視著方才抱著父親的雙手,只見隨風流轉起舞的黃槐花瓣落下了掌心,俏如來緩緩闔起了雙眼。

再睜眼時,寂靜的蓊鬱綠林映入了眼簾,在遠方的山頭依稀可見繚繞的薄霧。微涼微濕的空氣吸入了鼻間,俏如來靜默地凝望著已然泛白的地平線。


「天亮了。」


─完─

後記: 本篇的最後一個標題,雖然還是有些微虐,但想想墨邪新劇、就覺得虐啊痛啊已經過去了(別硬凹# 事件發生的順序是: 伽藍之洞→聲→曉之車,最初激發靈感的只有kalafina的"Aria"那首歌、後來又多了南里侑香的"暁の車",才得以順利收尾,有個既虐又溫暖的結尾不然只靠Aria那首歌的話鐵定通篇往痛的方向筆直地過去一點暖都沒有 曉之車的時間點私設在回到人世後俏哥在金雷村的那段,當然還是免不了被正劇打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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