※2016/03/15首發於三十六雨
其二
佇立在崖邊遙望向晚的山頭，輕輕搖動手裡的羽扇，靜默地凝望始漸沉落的日輪。
他在等待，等待兩年前那不請自來的訪客......
在日前的某個午後，他聽說了對方的事。
一陣微風輕輕掃過斑駁樹影，枝葉顫動的簌簌聲響溶入了和煦日光，綻放色彩的簇花悄聲搖曳，逸散薄而淡的芬芳。柔光灑落的靜謐處，石桌上靜置一套素色茶具，桌邊的紫衣少女執起陶壺，為空茶杯注入挾帶清香的茶水。石桌旁的另一側，悠然躺在鋪著絨毯的躺椅上的藍衣儒士，一手撐著頭、一手持著書，修長手指翻動書頁的同時，儒士也在諦聽著少女細聲訴出二年來發生的諸事，亦包括記憶中的那位白衣僧者近來的消息。
「主人，還有一事......在你昏迷癱瘓的時候，俏如來曾經來這裡找過你。」
「哦？」
少女指出當年白衣僧者推著仍未清醒的他所前去的方向，而那個的方向、便是他目前所在的崖邊。
看著天空裡茜紅色的浮雲緩緩流經夕陽，藍衣儒士不經意地想到，當年那位青年在此處似乎對他說了什麼。縱然那時的他是個無法動彈、沒有自我意識的活死人，但對於外界仍保有一絲極其微弱的感知，至少、隱隱約約聽得見外面的聲音。
『前輩，原來無法回頭的感覺即是如此......』自零碎片段中拼湊出完整字句。那時候的青年，對他說的便是這句話是嗎？
「溫皇前輩。」自身後傳來的熟悉聲線，比記憶中還更鮮明了許多。
他不急著轉過身，雙眼仍注視著前方夕景，只淡淡地說道：「先暫且陪我看完這一刻的黃昏吧。時間、尚很充足。」
猶如兩年前的傍晚，他與青年再度於同一處崖邊觀看綿延天邊的夕霞，然而心中所見的景色是否與兩年前相同？也許，彼此內心都有個底了。
日暮晚景漸漸褪去了顏色，神蠱溫皇這才轉向身後的青年。青年的臉孔有些消瘦，卻也不乏歷經淬煉的光輝，而那雙澄澈的褐綠色眼瞳，似乎也比印象中更加地堅毅，卻仍可依稀窺探到那一絲未曾改變的良善。
他錯過了青年的成長過程，卻不難想像到對方一路走來的艱辛。他曉得青年的智與計必然磨練出采，這是他從前所等待著、期待著的，但青年的心卻令其走向了最為辛苦的那條路，一條與他所遇見過的人皆不相同的道路。
而此路終將孤獨。
「我們回去吧。」神蠱溫皇輕聲說道。
乘著昏暗的天色，神蠱溫皇引著俏如來途經叢花灌木，在斜暉已盡的小徑中，目之所及處色彩都變得黯淡，唯有細碎的跫音填滿了沿路的寂靜。行至中途，神蠱溫皇驀然開口打破了這一路的沉默。
「為何方才不拒絕？我想你此時應當非常忙碌。」
「晚輩相信前輩自有分寸。」
「嗯。」
對話僅有這短短幾句，同行的小徑再復默然，直到走回齋閣前院的那張石桌旁，才又開啟了交談。「你見過雁王了？」
微斂雙眸、羽扇輕動，兩人之間久違的對白，令神蠱溫皇心中不禁浮起一絲懷念。
「如果一個人死過兩次，他會變成怎樣？」
雁王死過兩次，而就某種程度而言、俏如來也已死過了一次，就在那必死的鑄心之局中，但經過鑄心之局的人並不只有俏如來。
「你必須思考這個問題，因為你、很可能就是下一個雁王。」
縱然對方表現得十分平靜，神蠱溫皇仍沒有漏看俏如來眼中的驚愕。一向應對得宜的俏如來在他面前居然有幾分鬆懈，此一情形在從前也曾發生過，而這一點總讓神蠱溫皇不禁感慨對方對於自己有意無意間的信任。
卻又無法不去喜歡。
「八年前，為了查探羽國誌異的真相，我去了羽國......」
言談間，恍若當年九龍天書之局，釋出情報信息的同時，神蠱溫皇亦不吝於指引對方，縱使當時彼此的立場對立，他仍是極為徜徉於牽引俏如來，而俏如來的應對也賦予了他一定程度的喜悅。然而不同的是，今日的彼此已非往昔立場相對，而現下的他也沒有與之對立的理由。
若說二三年前他的指引是為了看見對方於局中逐漸蛻變、給予他驚喜，那麼現在他的指引又是為了想看見什麼？
他曉得儘管經過默蒼離的鑄心、儘管在魔世闖蕩一年、儘管與九算交鋒過，俏如來仍太年輕需再磨練。他也曉得對方良善的本質在這世道中是多麼難得，這也是默蒼離收其為徒的理由，多年前的神蠱溫皇也便是被俏如來的這一份真誠所打動，可能的話、他期望俏如來今後的成長仍能繼續維持住本心。
原本他就賞識著青年，而青年自佈滿荊棘的路途上孤身行來的身影，又如何令他不動容？
「最後之戰即將開啟，去處理你該處理的事情吧。」
「多謝前輩、鳳蝶姑娘，請。」
「請。」
目送俏如來離去的背影，神蠱溫皇又不經意地想起二年前俏如來曾經訴出的那一句言語，那一句身在無法回頭的道路上的體悟與感慨，亦是俏如來在他面前少見地流露心底的那一份脆弱。
若既已身在無法回歸的道路上，那麼、他亦不會讓他的後輩迷失自己。神蠱溫皇如此思忖著。
─完─
後記：
"其一"先完稿但未馬上公開，直到"其二"也寫完了才一起公開。
這篇沒有趕上白色情人節QQ 不過有生之年寫出了第一篇唯美而不虐的溫俏文，對我來說紀念意義重大。而篇名靈感歌曲《黄昏の賢者》是一首很high又富有哲理(?)的歌，對照歌曲與文風走向，總想著我寫文的基調不是很容易受靈感歌曲的影響呢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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