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2月9日 星期二

【劍之初x慕容情】錯置

※2012/01/27發表於三十六雨。(高中時期的作品)
※正文開始─



─錯置─




茸茸青草鋪了一地,一只刻滿了歲月痕跡的壯碩樹幹破土已久,散生的枝梢披著芳花拼成的羅袖,像隻大掌緊揪著淡藍色天幕。清風是一群精靈,自在的翱翔飛舞,孩子氣的把玩著樹花,讓花雨瀰漫在空中、翩翩的墜落在如茵綠草上。

一朵完好的落花慵懶的飛進掌心,白髮男子面無表情,安靜的盯著掌上的粉花一會兒,然後視線飄向了離花樹不遠的一座石碑。踽踽步履踩在茵草上,緩緩接近熟睡在樹邊的石碑,等到腳步與石碑只差了半呎不到的距離,又佇足停下,只是凝視著那綴著幾片落花的碑墓。

又瞥了掌中那小巧嬌柔的淡粉色的複瓣花,才再動了步伐、移近碑墓。身子微蹲,將粉花靜置石碑的一角,像是贈送予碑下安穩沉眠的人。



─碑上刻著『慕容情』三字。


『什剎月花信風,風不失期,君不失期,初心、初心……』

當年那人所說過的一字一句,至今仍在耳邊徘徊,揮之不去,也不願讓其離去。當年他對那人說過,要一起退隱,他在哪裡,自己就會在哪裡;可自從他未能實現這約定,這約定就不願意再讓他實踐。在當年他答應過那人,會年年赴什剎月之約,卻一次也沒有履行;如今他不再失約,卻換成那人失約,永遠的失約了……

或許這是上天給他的懲愆,懲處他犯下的錯誤。曾經,他以為自己最深愛的人是玉辭心,然而他錯了、還錯得離譜。在慕容情與玉辭心相繼而逝之後,他才弄清楚自己內心的感情。

對於玉辭心,他欣賞她的瀟灑強悍,也曾醉於她藏在強悍之下的溫柔,更因為過去的驚鴻一瞥,令他對她念念不忘。掩於水霧之後的清麗身影令他心動,而憑著印象畫下她的容顏,在歲月裡漂泊追尋。

對於慕容情,他一直以來將他當成摯友,一個無可取代的摯友。記得那時的他們相依扶持,也談笑甚歡。慕容情的付出令他感動,為了他背負的兵甲武經之秘,而建設了薄情館;為了他身上蛾空邪火之傷,四處奔波尋求藥引,甚至又受了魔王子的再次羞辱。他欠他的,始終沒辦法還清。

但他懂的,他連還的資格都沒有,更是最沒資格償還慕容情的人。


霓羽族遭逢巨變,即使慕容情嘴上說著刻薄無情的話語,他還是能從那因怒失序的呼吸察覺到他的傷痛。長年相處下來,他懂得萬一有什麼大事,慕容情不會輕易向人求助,而選擇獨自承受。當他見到慕容情血淋淋的倒臥塵土,無力反抗魔王子的戲謔侮慢,他慌了、慌得一片空白。

與魔王子抗衡後,他揹著慕容情到風迴小苑。『為什麼呢?為什麼要一人擅自行動?魔王子並非你能力所可抵制……』他一路聽著慕容情忍傷負痛的悶吟,愈聽下去,自己的呼吸也愈感壓迫。他終於忍不住開口提問。

『因為吾……不想阻撓你去……追求幸福啊……』他因此言顫動了眼,幾乎要倒抽了一口氣。他詫異著,卻不敢驚動慕容情,因慕容情的頭正靠在他的肩上,疲憊的喘息著。一路上無話可說,不論是慕容情,或是他;在同樣的一條路上,他也自慚形穢,因為在慕容情最需要幫助的時候,他卻在別處留意著玉辭心。

由於那回過失,他再下決心要好好彌補慕容情,卻又在見到中了蛾空邪火的玉辭心時打亂了方寸。為了解藥,他又去與魔王子會面,魔王子當然不會那麼容易就交出解藥,於是他丟給他兩個問題─
『你願意為了玉辭心而死嗎?』
『是。』他答得篤定,只因不想放開尋覓多年的伊人。
『那慕容情呢?你也願意為他死嗎?』
『……』他卻遲疑了。
慕容情在自己心中不可能不重要,他是自己唯一的摯友,為摯友付出也是當然。可那一個『是』字,卻哽在喉頭、難以吐出。慕容情能為自己付出多年,為何自己對於回答能為慕容情犧牲而感到遲疑和迷惘?

解藥的代價是承接另一記蛾空邪火。他忍著灼熱烙骨的傷讓玉辭心服下解藥,卻在霧眼迷濛間,他止不住長久以來的心動,加上以為自己所剩時日不多,情不自禁的與她一夜雲雨。雲雨過後,面臨的仍是別離,更是身份的敵對。玉辭心是戢武王,而他是雅狄王的親生子嗣。

揮別了看似玩笑的愛戀,才覺慕容情已失去了以往的理性悠然,跌入了仇恨與悔傷的漩渦裡。在自己忍受著蛾空邪火的折磨時,他奔波各處,僅為了找尋醫治他的方法,更從愁未央口中得知,慕容情忍辱負重、放低姿態向魔王子央求解藥一事。

他的心亂了,卻不是因為玉辭心,而是不敢相信慕容情為了他竟然付出到這種地步。原來慕容情有多重視他,因為重視,才選擇推開,不讓外人介入他和魔王子之間的血恨糾葛;因為重視,才強壓恨意,去向滅族仇人討取解藥;因為重視,才選擇退讓,成全他與玉辭心……

後來,傷癒的他再次見到慕容情,也再次見到魔王子,他們倆人聯手讓魔王子伏誅。看著宛若重生的慕容情,他以為終於有機會能實現一起退隱的承諾,可是……
『這裡就是我最後的終點,我不想再離開了。』

……來不及了。


他緊緊摟著慕容情逐漸失溫的軀體,卻怎麼也看不清慕容情的臉容,只覺淚燙、心也燙。耳邊不斷響著魔王子當初的問題:『那慕容情呢?你也願意為他死嗎?』,他早已明白他願意,只是不想承認,不想承認自己那一份對於慕容情超乎尋常的情感。

他們之間有多曖昧,他和慕容情一直是懂得的。

他欠下慕容情人情,但慕容情從未要他還,但隨時間流逝,兩人之間的聯繫已和誰欠誰無關了。他喜歡和慕容情相處的時光,也喜歡兩人相互扶持、依賴的關係。可究竟是誰依賴誰?答案,早就隨歲月模糊不清了,而且,是自己、更是雙方將答案丟給歲月去消磨,好自我催眠彼此之間的牽絆只是友誼,以為下達如此暗示,他們的關係就可以一直處在安全地帶。

他曉得慕容情重視他勝過他自己,卻始終不曉得慕容情對此情的見解,而他只知道自己對慕容情雖從未有心動的感覺,卻無法將對方從自己生命中割棄,無法抹去對方在心中的存在地位。可惜他了然得太晚,在他恍悟對慕容情的真正情感時,那人已含著笑,在什剎月的花季裡安然而眠了。

再後來,玉辭心殞落,他依然沒有趕上。但她的死,他只覺惋惜,沒辦法像為慕容情之逝那樣的哀慟、激動。為什麼?她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伊人嗎?難道他不愛她嗎?是的,他不愛,他對她的情感從來就不是愛,只是一種心動的延續。反而對於慕容情的情動,對他的那份難以言說的曖昧,才是……

他最大的錯誤,並不是往往晚了一步、來不及救出珍視的人,而是錯把短暫的傾慕當成永愛,錯把真實的愛戀當成曖昧;錯把一時的心動當成戀慕,錯把長期的情動當成友誼。然而,這些卻是在所愛已逝之後,他才弄得一絲恍然。


望著慕容情的墳,他心中是無限悔恨與悲涼。『你在哪裡,吾就在哪裡。』當初說這句話的人是自己,違背此承諾的人也是自己。多諷刺!

凝望著慕容情生前最喜愛的什剎花信風,花雨紛亂,像是乘著風要去一處十分遙遠的地方,吹著、飛著,落了地就不再回來。慕容情也一樣,在生命中最是繁盛茂美的時期,振著翅翼,飛渡彼岸,不再歸來凡間。

「什剎月花信風,風仍如期,君已失期……」劍之初不自覺的喃語。

「什剎月花信風,風不失期,君不失期,初心、初心,勿忘初心。」一個思念已久的嗓音,在風中送來了。劍之初雙肩一震,在撩亂花舞中左顧右盼,迷茫之間,他看到了一個黃衣翠袖的人影。

「好久沒見你這麼慌張了,好友。」那雙深藍鳳眼,那股讚羽優曇的馨香,那悠然清雅的微笑與語氣,是他沒錯……


「慕容……」他好想前去握住他的手,但腳步像是被釘住,一步也動不得。「你怎麼……」回來了?

「我一直都在什剎月,從未離開。」慕容情逕自走近自己的墳碑,拾起了方才劍之初靜置的粉花,深藍如夜的明眸玩味似的瞧著那複瓣疊理。平靜祥和的神態,讓劍之初捨不得移開目光。

慕容情早在魔王子伏誅之後便死了,如今他又出現在他面前,又說他從未離開過什剎月,那麼,他現在所見到的慕容情究竟是……儘管腦中浮出了理不清的千頭萬緒,那抹逝去已久的的淺黃身影,正緊緊的揪著他的心臟,失去規律的狂跳,也熱了他的眼眶,瞬間模糊了眼睛,滾燙的淚斷線似的滑落。

似乎是感應到他內心的激動,慕容情冉冉的走到他面前,蔥白的指尖撫上了他的頰邊。「……傻瓜,哭個什麼勁兒啊。」慕容情的手是熱的,他不禁輕輕握住那貼在臉上的溫熱,像是害怕重要的事物下一秒就會消失,很小心、很珍惜的握著。

「慕容,我好想你……」
「我也是……」慕容情微微一笑,「這就是我來見你的原因。」
「……此話何意?」

慕容情抽開了手,向旁邊移了數步。「你看,什剎月的花真的很美吧。」抬頭望著花信風。
「嗯。」
「我便是來履行當初的約定。」又轉過頭來,直視劍之初的黑眸。「還記得嗎?當時說好要來一起觀賞什剎月的花期。」

聽著慕容情的話語,劍之初一瞬間恍了神。「嗯。」他當然記得,一直、一直都記得……


少了醉飲太平,什剎月紛飛搖曳的落花依然令人沉醉,風裡夾雜著清香與霓羽古調,滲透在飛翔的舞花中迴繞著整個什剎月。有時兩人談笑風生,有時兩人靜靜欣賞著景色,有時他看著慕容情在花雨中唱著清歌,聽著他婉轉悅耳的歌聲。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,在夜裡、花裡、風裡、歌聲裡,他們兩人度過了一個美麗非常的花季。

原以為故人已去,竟又於故地相逢,對於劍之初宛若幻夢般;但故人的溫度、故人的笑語,在眼前又是那麼清晰。曾經,他錯過了多少次這個讓自己真正在乎的人,如今再度相遇,他是不是有機會可以彌補、可以挽回當時的錯失呢?他是不是有機會可以實踐當初實現不了的承諾呢?

「慕容,」他擁住了慕容情,靠在他的肩頭,在他的耳畔低訴。「對不起,一直沒能實現一同退隱的約定。」
「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,」慕容情淺笑,「若不是我執意要復仇,就不必經歷那麼多風雨。」
「錯不全然歸於你。」他說。「若魔王子沒有滅了霓羽族,你的族人、你與我,現在都還過著安穩的日子。但是,慕容,一切都過去了。既然你回來了,你願意讓我實現當時的承諾,一起退隱嗎?」

「劍之初,」慕容情輕喃著,一種似哭的語氣。「我很高興能聽見你這樣說,可是,對不住,我無法答應……」
「為什麼?」他不自覺的加緊擁抱慕容情的力道。「難道你還有什麼不能放下的牽掛?慕容,別再獨自背負了,好嗎?這次我一定會在你身邊。慕容,我不想再、不想再失去你了……」

「都不是,」慕容情使勁推開了劍之初的懷抱。「儘管我願意,但我也不可能再奢想如此福份了。」此刻來風強勁了些,撩動了兩人的衣衫與髮絲。「劍之初,其實我回來還有其他原因,那就是……我只是想再看看你、再和你說話。因為你我已生死相隔,往後要像今日這樣談天說笑,應該難以辦到了……」慕容情說著說著,也垂下了淚痕。「還有,有件事一直沒有告訴你……」

再來的言語消逝在突然相接唇瓣裡,「我也一樣。」劍之初的聲音被捲進風中,含著淚再一次緊擁著曾經錯過的掛念。
「謝謝你,劍之初。」慕容情淚中帶笑,飄然的離開劍之初的擁懷,清雅逸麗的形影消失在花信風裡……

「慕容─!」他伸出了手欲挽留,嘶啞的呼喊著。


他清楚的看見自己所伸出的手,他的手遮著上空,指縫間流洩著閃爍星空。他悄悄起了身,發現自己躺在慕容情的墓旁,碑腳靜淌著落下的花瓣和他早上接下的那朵落花,落花上頭正睡著一只淡黃黑紋的鳳蝶。他注視著那只鳳蝶,久久不語。

佇立在星夜裡,又看了一會兒花信風,才轉了身,緩步離開什剎月。

「什剎月花信風,風不失期,君……」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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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敝人的第二篇初情,而且是虐初哥的~
知道初哥為什麼要盯著鳳蝶發呆嗎?民間傳誦著人死後靈魂會附在蝴蝶上,回來看所珍視的人...
因為同時想到三個梗,就忍不住硬湊了~bb
對不起這篇命題無能啊,我知道後半段跟標題有點不搭,但是我想不到更有感覺(?)的名字了嘛!
昨天看完公視的"魔幻交響詩"被槐花殤刺激(戳痛)到,就構思到睡著,早上醒來就趕著生出來~就花了將近一整天的時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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